那一次,他从他二姨家过来我住的地方,随身带了一台笔记本,兴奋地告诉我他姨夫给他投资了5000块钱,让他“炒石油”。
“这个靠谱吗?”
“靠谱啊,我姨夫也在做。就每天看好盘,在它涨的时候,抛出去就赚了。”
于是他开始做着“一夜暴富”的梦……
我不喜欢这种不确定性很大的“赚钱”方式,没有看得到摸得着的实物,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像赌博。但是想到他一直没有工作,无所事事的日子,他心里也不舒畅吧,所以总该有个事情,让他“打发无聊”吧。于是就也没有说反对和打击他的话。
一连三个夜晚,他都是盯着电脑“看盘”,看到凌晨两点多。
他就靠在床头,坐在我旁边。电脑的光射到我的眼睛上,晃得我眼酸。他还会听“老师”讲课,不戴耳机,听着那似“传销”般“热情洋溢”的男“老师”的“蛊惑”声,我真的是觉得刺耳,烦躁得睡不着。而且微微起来的被子,总是让我的肩膀被冻着。
但是我也不说,我觉得他在痴迷一件事情的时候,是听不进任何意见的。让他做吧,成了,他开心;不成,他也看清现实。
可是他的心情,开始随着“盘”的飘红飘绿而起起伏伏。
赚了的时候,他会突然激动地把我拍醒(其实我也睡不着,没睡着)——
“宝贝宝贝,我赚了200!赚了赚了!”他手舞足蹈的,把我胳膊都握疼了。
赔了的时候,他会自言自语地、大声地抱怨:“哎呀,又亏了400。怎么回事?操!”然后举起一只拳头,迅速地在空中上下捶着,咬牙切齿。
我好烦,我也好怕,我怕他烦躁起来会打我。所以他因“赔钱”而暴躁的时候,我便沉默不作声。
第二天中午,他还是一直看“盘”。好像一天要看上20小时的感觉吧。都快要做到不睡不吃了。
我去做午饭。(当然是心甘情愿的,我希望他吃了好吃的,心情能暂时从“炒石油”忽喜忽悲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放松一下。)
可是一不小心,菜刀将右手的食指切掉一块肉,黄豆大小的一块肉。
我淡定地瞅了瞅,搞笑的是,我还在心里自己跟自己逗趣:“咦,还有点深……”
半分钟之内的时候,我是感觉不到一点痛的。这是什么原理,我也不知。
我看着血一直往外涌,就伸到水龙头下面,用水一直冲,冲冲捏捏,冲冲捏捏。看到终于没有了血,就又去切菜,可是它立刻又流了出来,流到菜板上。然后也开始有了一些痛感。
我想我可能需要包扎一下,以便继续切菜。
于是我走到他身边,很平静地说:“我手切烂了。”
他也很着急,开始用纱布给我包扎。
是怎么包好的,我是不知道的。因为刚开始包扎,我就晕了过去。
再有意识的时候,他说:“你吓死我了,你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我一直喊你的名字,摇你。”
“没事,好了,老毛病,我晕血。我继续去做饭啦。”
(我晕针,晕血。每次打针会晕倒,体检抽血会晕倒。看到血会头晕。所以这次晕过去虽不在预料之中,却也习以为常。)
做好饭以后,我把饭菜端到他面前。然后看他吃完,又去洗碗。
我知道这次到这天为止,我们是第五天了,所以能不能打破7天的魔咒,就看这几天了。我特别想打破它。
可是第六天的下午,他又暴躁了,可能是“盘”跌了,赔了吧。
“你慢慢来,放平心态,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安慰他。
“哎呀,怎么可能!都几天了,赚的没有赔的多。”他十指相抵,用两手抵住额头,低着头说。手指把他额头上的头发高高推起,凌乱交错地架在空中,我看出来他很沮丧。
静默了一分钟,他突然起身,开始关电脑。
“我不在这了,我要回我姨家。我要好好看盘。”他边收拾边说着。也并没有看我。
“你在这我也没有打扰你啊,你晚上可以看到凌晨啊,吃饭也不用你操心啊。”我不想他走,我怕。我怕什么?
“我必须走!”他很果断。就要拉门出去。
我拉住他的胳膊。“不要走行不行?你知道吗?这是我们第六天。半年里,我们每次见面都没超过七天,一定会吵架,然后分开,像一个魔咒,很累啊,很折磨人。这次我们没有矛盾,没有吵架。让我们坚持七天,打破这个魔咒好不好?过了第七天,我一定让你走。”我央求着,非常诚恳地。
他停了停,盯着地板仿佛想了些什么,然后没有回应我,推门出去了。他走得很快,转眼就走出几十米远。
我在后面追着喊:“大勇!大勇!”,哭着喊:“闹矛盾我们分开,不闹矛盾我们还要分开。这次你如果走了。就是老天爷不让我们在一起。我永远不会再见你了!”
听到我叫他他没有反应,听到我说这番话,他住了脚,扭过身来:“宝贝,我会回来找你的。等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站在原地哭了十分钟,默默地返回了。
不是任何时候都有人会在原地等你的。也许冥冥之中注定的,我们不合适,不应该再彼此折磨,彼此消耗,变成连自己都讨厌自己的人。
像以往的离别一样,他走之后,我们就没有了任何联系。可是,可是我不想再等20天了。
五天之后,我就搬家了。甚至,换了手机号。浙城很大,大到你如果想要躲着一个人,就算同在那座城,他都一辈子别想找到你。
在浙城的四年里,我从来没有过见过一次,第二次没有约就能再遇见的人。
我知道他找过我,他问我二姐,可我二姐也并不知道我在哪里。
他问过小熙,我让小熙替我保密,只说“我们没有联系过”。
他跑到我以前的单位去,没有找到我。(他不知道我新的单位)
他跑到我们以前的工作室,没有找到我。
他去过我住的那里找过好几天,可是我没出现。
他甚至报警找我。说我失联了,担心我的安危。
反正能想到的方式,他无所不用其极。但终于还是没有找到我。
我了解他做了些什么,走在街上我也怕不小心碰到他,所以从不去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不走我们常走的道路。
后来的后来,我们再没有后来了……一别两宽,再未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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