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夏逸清没有对此多问,而是接着方才的话说道:“刚才我说的,都是当年你父亲亲口告诉我的。我知道,他那时是在提醒我,相比我们选择的战线,战场更适合你。只是时过境迁,如今看来,这于你的评价已是有些偏颇。”
陈斯珩依旧没有说话。
夏逸清又说道:“你手腕落下那道疤的事,也是你父亲当年告诉我的。我想他对你应该也交代过,有一天,若有人刻意向你提起此事,那这人便是你可以相信的。”
陈斯珩不置可否的一笑。
夏逸清继续说道:“我还从你父亲那里了解到,四一二事件之后,许多你崇敬的老师、学长先后遭到迫害,这对你的打击很大,更是因为国民党内反动派的卑劣行径,令你对一切政权都产生了怀疑,甚至一度倾向于无政府主义。我还听你父亲说过,你曾拿了家里的钱要去买枪,预备动员同学替牺牲的人报仇,但被你父亲反锁在了屋里。”
陈斯珩渐渐打消了对夏逸清的怀疑,毕竟他说的这些事,若非是他父亲绝对信任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夏逸清接着说道:“有些话,不用我多说。因为我知道,你是有信仰和爱国情怀的,否则你也不会冒险掩护我们的同志。”
陈斯珩摇头道:“我做什么,都不表示我倾向哪个阵营。”
“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在要求你加入我们的阵营。”夏逸清说,“但面对日本人和汉奸,不论我们身在何处,于救国之事都责无旁贷。”
“这我认同。”
“一个人的精力和思虑是有限的,此前、吴锡浦给了你一个措手不及,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安排,很可能你已经身陷囹圄。这一点,你很清楚。”夏逸清说,“我知道,你接近吴锡浦已经很久了,尽管我不清楚你的目的,但我能猜到,你要对付的人不止吴锡浦一个。所以你始终没有进展,因为仅凭一个人能够创造的机会、能够顾及的方方面面都有限,所以你始终没能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我猜的没错吧?”
陈斯珩深深一息。
“我不问你想做什么,因为我相信你要做的一定不会是违背正义的事。”夏逸清说,“但如果你和我们合作,我们就能够彼此相助。”
陈斯珩再三思忖,问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需要一个能够打入76号的人,深入敌人内部,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做到知己知彼。”夏逸清说,“而你是合适的人选。”
“我可以答应你,但这事没那么容易。”陈斯珩说,“而且,我有我的行事风格,我不希望有人事无巨细都来指手画脚。”
“这是当然,在我们的工作中,更考验应变的能力。但必要的配合和安排也是不可少的。”夏逸清说。
“我可以接受合作。”陈斯珩说着,又强调道,“但我不属于任何阵营。”
“这没问题。”夏逸清知道,陈斯珩接受合作就已是现下最大的收获。“我可以先向你介绍一下目前的情况。”
陈斯珩点了点头。
夏逸清接着说道:“黎仕邨主持的特务组织自从大西路67号迁至极司菲尔路76号以来,人员进一步扩充,除了从中统、军统吸纳的叛徒,更是招募了大量的帮派流氓。
黎仕邨自身就曾是帮派头目纪钦昀的门生,他利用这层关系从中牵线,纪钦昀投靠了日本人,他的帮派势力随之成了76号的支柱。各种势力的混杂令76号的内部变得非常复杂。”
“这我了解。”陈斯珩说。
“你当前要做的,就是进一步接近吴锡浦,通过他寻找机会打入极司菲尔路76号。我们了解过你曾在升恒纺织公司的履历,你在财务方面的特长很突出,你不妨利用这一点,引76号吸纳你。”
“那接下来呢?”陈斯珩问。
“这就是你目前的任务。吴锡浦也许对你并没有多少怀疑,但只要你试图通过他的关系进入76号,就会面对很多试探,甚至秘密的调查。你父亲过去的经历也可能成为他们怀疑你的重点。对此,我们已经在分析并且总结应对细节,接下来会通过顾婉言同志向你传达。从现在开始,顾婉言就是你的搭档,你可以通过她了解我们的工作,并且她会为你提供必要的协助和掩护。”
陈斯珩说道:“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吴锡浦想借着我的一件东西去讨好特高课的南野凉子,我可以利用这个人情托他替我谋个差事,但未必就能打入76号。”
夏逸清于此表示赞同:“这是个好机会,至少能让你进入吴锡浦的关系网,这样往后就有机会和76号的人交道。但要谨慎,凡事都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我们会尽一切可能为你提供帮助。”
“我明白。”
夏逸清站起身来,“那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接下来你有任何的需要,都可以通过顾婉言同志向上级组织反映。同时,我们也会通过顾婉言向你传达消息。”
陈斯珩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夏逸清站在走廊上,回过身来,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轻踏着楼梯下了楼去。
陈斯珩回到屋里,从窗边看着楼下的弄堂,那只破旧的雨伞渐渐的远了,消隐在倾盆的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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