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高温,爆炸时的氪闪,像在火炉里炙烤着他,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又像过了一秒。
即使徐青跳进水里,猛烈的高温火焰席卷整个大地,轰然撞击在被掩盖着的汽车上,余温依旧传递过来将整个水面都烤得几近沸腾起来。
“啊!”
他大叫一声,水温烫的全身上下生疼,拉着身边这个战士,进水躲过爆炸冲击不久又跳起来。
树林里火焰还在燃烧,愈演愈烈,他紧急着把最后几十点经验加到体质和速度上,浑身冒着热腾腾的蒸汽白雾,费力往树林另一侧的外面跑去。
出了林子,飞机已经看不见,背上的战士已经痛晕了过去,他已经认出来了,这是在火车上入年时仅说过几句话的宣强,比他大不了几岁。
七连其他战士们看到炮弹掉进树林里,所有人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余从戎大喊着:“伍万里!”
雷公:“他们,他们……”
梅生讷讷无言。
千里颤抖着嘴皮子,更是一句话说不出。
直到平河喊了一声:
“……你们快看!”
大家这才抬起头来,发现树林另一侧,在乌黑渐深的烟雾中连滚带爬逃出了两个人影,徐青正背着一个人影跑了出来。
“他们没有死!”
七连纷纷跑上去接应,一人搭一把手,把背上的战士宣强抱了下来。
千里欣喜,双手摸着他身上:“你没事,没事……太好了!”
但是一抬头,就看到徐青整个人就立在那,面无表情,没有哭相,泪水却在直拉拉的往下掉。
“怎么了?”
余从戎突然反应过来:“小花姑娘呢,小花姑娘?小花姑娘!小花……她……”
徐青没说话,只是回头看着那片大火海。
众人纷纷停在原地,这才醒悟过来。
恍然,懊悔,自责,种种复杂的表情出现在大家的脸上,所有的战士们都心生浓浓的愧疚。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居然让一个无辜的姑娘受到牵累,活活的被烧死,就死在他们面前,死的这么悄无声息。
雷公久久无言,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徐青想擦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完……
等把宣强简单的包扎,上药之后,火势慢下来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被凝固汽油弹引发燃烧的火焰很难扑灭,树林烧了半个多小时,天上其他的飞机都飞来飞去了几趟,似乎对这一切司空见惯,连停留片刻都没有。
这个危险的地方,一下子居然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七连此时得以从树林另一端进去,所有人将一些衣服用水沾湿挡在前面,捂住口鼻,慢慢探进。
一进到树林里面,全是漆黑如烟的焦黑残垣,哪里还有任何的痕迹?
那些原本被掩盖着的汽车都被融化了大半,上面的机枪管都被融化成了铁汁。众人数了数,只余下四辆左右还算完好,但车身烫的如同烙铁,一时无法靠近。
徐青走到刚刚小花姑娘跌落的地方。
这里什么残余都没有,地上只有焦黑的地面,他趴在地上仔细的摸索。
他又跑到小溪旁,跳下水。水面还在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和水泡,他伸手往里面捞。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爆炸的巨大余波和高温,将她的身体摧毁的四分五裂,仅存的一些鲜血和残破躯肢,也被汽油弹爆炸瞬间的高温烧成灰殆尽。根本寻不着。
余从戎看着他默不作声的前后跑,喃喃:
“……一点也没剩下吗。”
徐青没回答他,四处疯狂摸索着,地面,水里,岸边都是漆黑一片,没有他想要的。
就好像刚刚,就好像昨天,在山洞里、在战场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她的父母死了,家被炸了,自己也没了,这个世上仿佛再也找不到小花姑娘的一丝一毫的存在过的痕迹。
徐青看着焦黑的土地,他走到小花姑娘最后坐着的地方在上面挖出一片炭灰,小心翼翼的封罐装起来。
余从戎呜呜呜的哭,他怕别人看见,捂着不出声。可这样一条铁汉,这么大的动静任谁都看得见。
雷公叹气,他见过太多死亡。依然感叹。
七连所有人都脱帽默哀。
短短一天一夜,这个外表坚强又可爱的朝鲜小女孩就已经深深印入了他们心里,挥之不去。
出了树林后,七连所有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梅生:“是我们害了他,她不应该跟我们走那么近。”
徐青低头。
沉闷的气压笼罩着大家。
千里原本坐着,听到这突然爆发起来:
“你们怎么了?打过无数场仗的七连,焉了?没了?没魂了?你们的信仰呢?对得起受伤的战友吗?对得起小花姑娘吗!”
“不打死他们,他们就要打死我们!同志们,战士们,我亲爱的各位战友们,这不是玩笑,这是真实的战场!战争——已经来了!你们是举手投降,继续在这垂头丧气,还是跟我一起打?!”
徐青想的更多。
如果……如果他多杀几个敌人,多得一些经验值,多加一下身上的属性,他是不是可以改变小花姑娘的结局呢?
活着,活着……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活着】,这个活着,不仅是自己要活,自己身边的人也一定要活下去。
做不到让身边这些可爱的人们活下来,那还有什么意义?
“打!”
徐青第一个站起来,“必须打!”
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再也不要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在我眼前——再也不!!!
………
站在小小废墟上,小花姑娘家房子的废墟前。
七连默默站着。
他们立了一个小坟包,旁边就是她父母的墓,坟里是那块残布片,坟头插了一块徐青亲手削的木块,上面用中朝双语刻着:致我们最坚强、最可爱的朝鲜民族之花——金煦花女士!
“这就是战争,人是脆弱的,在炮弹下抵不过片刻,但我们是强大的……”
千里看着他:“我们是什么?
徐青道:“中国人民解放军!”
“不!不再是了……至少现在不是。”他摇头,“后来那个。”
徐青立正:“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
七连:“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
千里:“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七连:“解放朝鲜人民群众!”
千里再问:“我们能做些什么?”
七连低吼:“战斗,战斗,战斗!”
千里也红了眼睛,用力挥拳头:“第七穿插连,继续前进!”
七连戎马再行。
背后,小小的坟包上多了一朵火红的“金达莱花”,这个季节并没有,徐青手拿纸片折的。
刚摘下的“花瓣”上面还带着血,被冷风吹着,在冰天雪地里无声的曳动,似在歌唱,似在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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