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沈鸣秋臭着脸抬起头时，却见沈春行抚了下发髻，纤细玉指顺势从脖颈处滑过。
“我不在时，家里指着你跟杨一照看，切勿小心谨慎，莫要给了歹人机会，逼不得已之时，放手一搏，也未尝不可。”
沈鸣秋瞬间没了意见，小脸上只余兴奋，摸了摸腰间，爽快点头，“那你赶紧走吧！”
被听了半晌的刁氏拍了一巴掌，“咋说话的！”
沈鸣秋龇牙咧嘴地揉起后脑勺，却是不好解释。
难得大姐放松了对自己的“规矩”，定然是料到这一走要横空生出风波……她若不走，旁人如何显威风？
她若安心走了，便代表，此风波对沈家而言，不足为据。
如何能不兴奋？
整个沈家唯有沈春行知晓，藏在老三那副瘦弱多病的躯壳下的，该是怎样一副好勇弑杀的骨血。
所以她并未多交代，顺从地上了水车，由着赵四听从老翁指路。
“等等！等等我！我也跟你们去！”
马都跑出二里路，身后突然传来喘息的喊声。
沈春行回头望眼，见是阿四，不由扯了扯赵四。
赵四随即把马停下，纳闷扫了眼跑到近前阿四，“你跟过来作甚？”
“我打水去啊，”阿四举起手中水囊，胆怯回答，“我，我没银子买水，自己去打还能便宜些吧……”
老翁连连摆手：“去村里打水不要钱！”
赵四顿时更郁闷了。
蔚统领宽仁，张头儿又是个心软的，明着说是要拿钱买水，实则每日发放份额时，都会给犯人们多分点水，何曾在这上面赚过油水？
这小子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可想到对方也排行第四，赵四便看他顺眼不起来，虎着脸朝后努努嘴，“赶紧的！”
权当是多带了个苦力。
阿四赶忙坐到水车上。
“你……”沈春行看着他，无声笑笑，“打算何时离去？”
阿四心头猛然跳了下，作出个强笑的表情，“姑娘说笑了，我能往哪去？当然是跟着大伙儿一道，看能不能寻个落脚处。”
沈春行不置可否，没有再追问，而是晃了晃脚丫，嘴里哼起小调。
曲声悠扬，透出股超然物外的闲适，与这苍天下一望无边的荒地，似恰成某种动人心弦的和谐。
约莫一炷香后。
黄澄澄的小村庄出现在几人眼前。
远看规模不大。
与先前在山间遇到的村落极为相似，前后只有十几间小院。
水车从村头进，抵达村尾老翁家，一路上没遇见围观路人。
赵四随着老翁进院打水。
“感觉熟熟儿的啊。”沈春行却没下车，留在外面，朝亦是没有动作的阿四笑嘻嘻打趣。
“乡野地方，不都一个样吗。”阿四扫了眼对面窗户，略显焦急，忽得咬了咬牙，朝沈春行低声道，“既已逃出来，为何不趁此机会远走高飞？你还真以为到了赤岭，能有什么好下场？”
沈春行面无表情扫他眼。
“我知你对家人极好，可人活一世，当有舍有得，唯有把自己摆在第一位，才不负来此间一场。”
阿四像没察觉到她的冷漠般，兀自说着。
“我虽有过错，可看官爷们的意思，应是懒得计较。你家则不同了，谋逆流放，这辈子都无翻身的希望，便是给你们一条活路，也不过是守在这蛮荒地，给当兵的种粮供给。”
“一眼望得到边的路啊，如你这般聪慧的人，当真能忍受吗？”
“若你我就此逃走，只需换个身份，天地之大，说不得，还能谋条通天的路……”
沈春行默默听完，往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
“你知我为何从不问你的出生吗？”
马吃疼，朝着院内狂奔而去。
“因为我向来只看结果，既胸有猛虎，你想舍去一切往上爬是你的事，我不阻拦，却也非是与你同道。”
阿四愣住，眼神瞬间转为凶狠。
同样傻眼的还有院里那两人。
赵四刚打上来一桶水，来不及灌车，便被人从后踢了脚，险些落入井中，幸得他身手敏捷，及时将水桶脱手，才将将翻过井口。
正要发怒，水车疾驰而来，沈春行坐在前面。
“赵哥，外面来了好些坏人，瞧着装扮……与山里那几个马匪类似。”
赵四脸色一变，当即跃上马车，替了沈春行的位置，高喝道：“你往里面去，拿东西挡着点自己！莫要担心，此事我等早有所料！”
沈春行当然不会担心，甚至还偷笑了下。
早有所料不假，却也是意料之外。
若知老翁与马匪有勾结，定然不会只派一名官差跟个小姑娘前来。
水车直直从后面冲出去，身手传来上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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