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程羽站在庄头家屋顶,看到那香莲悄悄扇进灶房,轻轻取下挂在梁下的藤筐,向内看一眼。
脸上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唉!”
女娃子轻叹一口气,将藤筐挂回梁下转身出了灶房,向后院慢慢走去。
程羽这才想起,他已好久没吃过这女娃子的肉丸子了。
见前院此刻无人,小麻雀悄悄顺着门缝飞进灶房内。
藤筐里依旧放着一些掰开的白面馒头和几粒肉沫。
程羽忽然肚中饿得厉害,几口将跟前的肉丸子吃掉,又啄些馒头渣,忽然感到元神内又一股愿力气团在消散。
耳听得后院里传来一阵压抑的欢喜声,继而又渐渐变成低低抽泣。
“噔噔噔噔……”
一阵急急脚步声从后院传来,程羽都没来得及飞出灶房,女娃子就推门而入,正好与藤筐上的小麻雀四目相对。
“小麻……雀仙爷爷!你回来了!”
女娃子低低的声音饱含着惊喜。
程羽闻听对方喊自己爷爷,顿时有点无语,可又无法开口与其交流,干脆展翅飞过女娃子头顶,落至正房屋顶。
香莲激动地抹一把眼泪,转身来到门口,双手合十对着院外天空拜了三拜,口中低声念念有词道:
“多谢雀仙爷爷。”
拜完后欢快地向后院走去。
……
当天晚上云层遮住月亮,程羽眼见无法修炼便早早休息。
他原先的燕儿窝给了雀老娘住,自己只得随处找一屋檐下将就一晚。
翌日清晨,程羽难得早起,便听到不远处庄头的喊声。
“钱犁头,钱犁头!”
“二爷爷,在着哩。”
又一个精瘦黢黑的年轻后生从一座茅屋内走出。
“你速去县城告知钱大员外,就说我庄内雀公祠已经盖好,他老人家何时来给神像装藏,我们好提前做准备?”
“啊?我不敢去,你老还是叫钱四六去吧,他县城路熟。”
“有什么不敢去的?钱四六病了,今天你小子去。”
“他那是装病,上次他去钱府被关了一天一夜,谁还敢去报信?”
钱多福扇了年轻后生一巴掌,低声骂道:
“他装你娘了个腚哩,上次是报忧,这次是报喜,能一样么?快去,报的好了大员外赏你银子哩。”
“真的?我去我去!”
钱犁头简单换身衣裳就向县城方向飞奔而去。
程羽展翅飞向前院,正瞧见脚下院内,钱多福的二儿子正蹲在一堵土墙前,手拿一杆快秃噜毛的毛笔蘸着水,在墙上认真描字。
那堵墙正是当时程羽施小水行术,写出金鲵斩蛟志的土墙。
此时上面酒液早已不存,但每个字的一笔一划都已凹进去一截。
程羽见这二柱描得认真,也不似是被其父逼迫的,倒像是这孩子自己开了窍一般。
小娃子一描就是小半个时辰,直到被庄中喧闹声打断。
原来雀公祠已经建好,就位于庄前靠近官道的一片小空地上,和庄后的三仙祠隔庄相望。
两座祠堂一前一后拱卫着青萝庄。
程羽一鸟当先,趁着无人独自飞进祠堂正殿,里面一座高大的人形立像通体盖着红布。
他飞到头顶用嘴掀开红布,一座长发白衫、剑眉星目的神像塑得颇为传神。
此刻以麻雀之身,仰望着自己的泥胎,程羽心中有种莫名的奇怪感觉。
就在此时,钱多福领着庄中众人来至祠前。
程羽早已听到动静,飞到梁上向下观瞧,神像头上的红布落地,钱多福以为是风吹所致,急忙几步上前捡起红布重新盖在神像上。
盖好之后他却忽然心有所动,从衣襟内摸出一个帕子,里面包着三根羽毛。
正是当初他二儿子在山神庙内捡到的那几根,他想着这应是雀仙斗恶蛟时所留,便一直藏在家中。
此时正好这新像落成,钱大员外又要亲来给神像装藏,便将这几根羽毛随身带好,准备交给钱大员外。
“二爷爷!我回来了!”
钱犁头飞快地沿着庄外那条大路跑来,边跑边喊。
“怎地?钱大员外就要来了?”
“不……不曾,钱大员外言讲近日府中繁忙,无瑕来庄中,令我等自行落座装藏神像,待忙过这段时日后大员外再亲自来上香。”
“哦,既如此,干脆今日就装藏落座。”
钱多福摸着前襟道。
“还……还有一事,我在钱府内,见到了老神仙!”
“哦?当真?”
“千真万确!”
钱多福心中念头急转,甚至有一刻开始怀疑,这老神仙是钱府有意派来给庄子祈雨的。
而高处程羽这才想起还有个老道,曾经念过的两句唐诗。
已将其忘到脚后跟了。
“原来老神仙被钱府请去了,钱大员外忙于款待老神仙无瑕来咱们庄,既如此,我等今日先给雀仙爷爷神像落座。然后改日再去钱府给老神仙送些特产礼物表表寸心,顺便要来些装藏之物。”
庄后的三仙祠三组神像一个装藏都没有,要能灵验了才见了鬼。
还指望着他们挡住山上煞气。
庄户们听到今日就可给雀公祠神像落座,个个脸上喜笑颜开。
按庄中惯例,神像前的贡品,第二日大家可以分而食之。
但今日神像落座又和往日不同,庄内准备的可是五牲的大祭品。
整头的牛、羊,一只哼哼叫的野猪,一只黑土狗和一只老母鸡。
终于又能开荤了。
人群中唯独顾二两口子愁眉不展,尤其是顾二婆娘,正眼泪汪汪看着被绑上祭案那只黑土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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