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胧的行为简直就是往吴妃脸上打耳光。
吴妃最在意面子,气得快要呕血,但又不能在宫人面前失了主子仪态,只噙着一分冷笑,刀子眼刮过白清胧的后脖颈。
周才人站在吴妃对面看得清楚,脚脖子打哆嗦又要瘫软跪下,她拉住白清胧的手腕,泪珠滚出:“吴娘娘恕罪。”
为了胧儿,周才人什么都能忍。
这十多年来,靠着委曲求全,她在偌大的燕宫处处伏低做小,胧儿才能顺利长大。
跋扈强势的吴妃不买账:“哟,想来周才人与我同在常福宫侍奉陛下三年,我虽为一宫主位,但人善太好说话,就惯得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冲撞我不打紧,但弄脏明天献给皇太后的玉佛,这就不能姑息了。”
上几代燕皇传下来的老规矩,承恩宴必须尽孝祖宗,逝者祭,生者敬。
皇帝与各宫妃嫔依次向皇太后献礼祝安。
当今女皇白晏重视孝道,继位二十余年与皇太后母女情深,在燕宫里,皇太后在陛下面前说话最有份量,每年得宠的、不得宠的妃嫔都巴望着机会,想法设法欲讨皇太后欢心。
吴妃拿帕子轻抚手背:“我要献给太后的玉佛极其难得,玉料采自岐山灵雾洞,而佛身上的九百九十九字经文由高僧亲手篆刻,一字千金,是不外传的长寿法门。”
言外之意,周才人倾家荡产都赔不起,连望一眼都是奢望。
听到半人高的玉佛如此金贵,周才人随即变了脸色。
她仿佛拧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吴娘娘开恩,嫔妾只是路过供奉玉佛的案台,哪敢伸手触碰,那时穿堂风恰好吹过,玉佛上的锦毡才自行掉落。”
“听你的意思,指我冤枉了你?”吴妃哂笑。
周才人噤声抿唇,急得抹泪。
三年来,她如履薄冰,与吴妃相处时格外谨慎。
十九岁的吴妃出身高门大户,年轻又貌美,父亲官至三品中书侍郎,她进宫后也风光过一阵子,但从小娇生惯养,惯成容不得别人的性格,稍有不如意的事情,打骂怨怪,家常便饭。
而多情的女皇尝过新鲜后,很快便把吴妃忘在一边。
白清胧看过原书,吴妃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罢了,被女皇冷落没本事复宠,转头便欺负周才人母女,经常没事找事刁难。
而且,吴家和祈家,还是世代联姻关系。
扶住周才人颤抖的肩膀,白清胧抬头掩住愤怒,她瞅了瞅吴妃身后毫发未伤的玉佛,可叹慈悲的佛祖,竟憋屈到给跳梁小丑做工具的地步。
吴妃要找事,就别怪她辣手打脸。
一开始她还怀疑是吴妃更年期提前,吃饱了撑的找人撒气,但见到吴妃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掐着时间,正是她前脚惩治了祈栖梧,这后脚,吴妃就揪住周才人打骂。
敢情为祈栖梧出气,为祈府撑腰。
哼,提到祈栖梧,她仿佛觉得头顶直冒绿光。
装出些许害怕,白清胧弯背缩肩,涩然走到玉佛旁边:“吴娘娘,我能看一看玉佛吗,我怕你上了别人的当,这佛身上的经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放肆!”吴妃还没说话,她身边的太监尖叫道。
太监扣来一顶好大的帽子:“周才人蓄意弄脏玉佛,藐视太后,实属大不敬之罪,现在五殿下又信口雌黄,污蔑高僧佛法,经文是我们娘娘天下独一份的孝心,五殿下践踏孝心,难道也存了藐视太后的心思?”
他声音又尖又细,落到吴妃耳里,却无比舒心。
吴妃做作地配合太监,举起绢帕拭了拭眼角,似是蒙受天大的委屈。
周才人当场吓到失声:“吴、吴娘娘,胧儿她不敢……”
白清胧:“……”安静嘘。
她站在玉佛前,直接屏蔽所有扰人的噪音,拢在袖口里的手指微动,眼睛盯着玉佛身上的经文,一言不发。
局势摆明一边倒,自以为完全压制住五皇女,太监得意地朝吴妃拱拱手。
太监豆子眼发光:“求摸,求夸奖。”
吴妃回以眼色:“干得漂亮!”
既然拿住五皇女不孝的把柄,吴妃也不急,她淡淡抚弄鬓角玉容,小东西要看就看,翻不出什么水花,等会儿她就连人带物告到皇后面前,非得把这对不知斤两的母女扔到冷宫。
一个不得宠又蠢笨的皇女,谁给的脸子,居然叫祈府的嫡女小姐下跪。
喝了两口茶,吴妃撩开帕子准备起身,她许久没有干出这样的好事,简直迫不及待想看五皇女被皇后叱责。
虚咳了一声,吴妃扬手下令太监捉住五皇女,顺带指了指地上的周才人。
来人,一起打包带走。
太监局促笑着,弯腰上前,狗仗人势一挑眼,撸起袖子就要拿人。
“大胆。”白清胧突然拂袖,嫌恶地后退两步,袖子边都没让太监沾到,“什么脏蠢下贱的东西,三二两重的货色,也敢近我的身?”
太监瞠目:“五、五——”
白清胧像是说笑,声音软乎乎沁人心脾:“滚,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我同吴娘娘说话,你插什么嘴,难不成狗东西成精,略学了几句人话,就想肆无忌惮踩到主人头上撒欢吗?”
她字字带刺,软中飘出刚强,说到最后一句,甚至笑眼托腮,故意歪头看了看吴妃头顶的宫髻。
这世上坏人有很多种,对付吃软怕硬的小喽啰,说的高级了,他们还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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