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结束了音羽川座的排演安排,太一早早与半四郎师傅汇合,赶到了神田三河町。
神田位于日本桥西北方向,与太一居住的本所地区也并不太远,算是围绕江户城而建设繁华区域之一。
半四郎那位友人的道馆,占地面积出乎意料的大,站在庭院中甚至能够看到城中的天守,景致可谓极佳。
半四郎的这位朋友名叫清河八郎正明,听说“清河”是他来到江户求学后,因买到了老家庄内藩藩士的身份,才获得的苗字,看来这也是个不差钱的主。
太一的记忆中似乎有些对清河八郎的印象,但并不怎么深刻,话说这半年多遇到的名人也是不少,他也算有些免疫了。
待见到正主,太一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年轻。
清河八郎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容貌周正、衣着考究、派头十足,身边跟着几位道馆学生打扮的青年,众星捧月之下,很有些雄藩大名家继承人的派头。
“半四郎啊,真是稀客,你不会是在周作师傅那里拿不到皆传,打算跑到我这里来学吧。”
听到对方拿腔拿调的声音,太一心里就有些不喜。
且不论这位清河八郎的腔调,他直呼自家师傅,要知道后者可是比前者年龄大一圈。
半四郎倒是一副忠厚长者做派,并不如何在意,寒暄过后便直入主题道:“在下这剑道再练估计也拿不到皆传了……这是太一,跟着在下学了几天剑,是个能吃苦有天赋的少年人,长期跟在我身边不利于造诣提升,便想到送到你这里调教一翻。”
清河八郎斜眼打量了太一一翻,问道:“哪藩出身啊?”
“太一并非武家出身,为江户本地町人,”半四郎继续道,“不过在下已思考多日,欲引他为嗣子,如果又次郎大人也允许,在下会将此事正式向熊本藩的宗家报备。”
这件事太一却是第一次听说,有些疑惑得看着身旁得半四郎。
“我为求索剑道而脱藩,却一生无所成,膝下亦无子嗣,才有了引你入嗣的打算,希望你不要嫌弃。”半四郎笑着对太一道。
太一说实话是有些受宠若惊得,是什么身份倒是不在太一眼里,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位木讷得老师,对自己如此上心。
清河八郎抿着嘴,表情做作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看在同门之情的份上,这个学生我就收到门下了。”
“那么费用……”半四郎刚刚说到一半,便被清河八郎打断了。
“我是那种在乎小钱的人吗?”清河八郎拽拽道。
“我想也是,只是客气一下。”半四郎憨笑道。
太一:……
清河八郎:……
随后,太一跟着清河八郎安排的下人去做了登记,这份登记后期会向奉行所报备,太一就算是有了个因修习剑道而准予带刀的官方认证了。
当然,再过几年幕府控制力衰退,到了大肆招募浪人的时期,甚至已经到了不问出身皆可获准带刀报国的程度。
在剑道馆办好了各类手续,作别半四郎后,太一便兴冲冲跑进了一家刀具店,然后又骂骂咧咧离开了。
店里但凡能够入眼的打刀,就要十五两起步,而胁差的价钱虽然略低但也差不很多……
太一可掏不出三十两,来给自己买这么一套装备,他决定还是回到本所再找家店看看,毕竟神田算是标准的核心商圈,消费水平还是偏高。
待太一跑了四五个片区,反复确认打刀的价格后,便暂时搁置了购买的想法,美其名曰“低调一些”。
太一随后的日子又恢复到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只不过由位于浅草的又次郎老板宅邸,变成了神田的剑道馆。
清河八郎作为剑道师范势力确实不弱,但太一觉得其并不怎么把精力放到剑道教学上。每日在完成既定授课后,会花很多时间组织学员讨论学问,堪称剑道馆版本的“素质教育”了。
剑道馆的学员们已经习以为常,且对交流学问的环节趋之若鹜。
太一跟着听了几次,十分感慨于信奉儒家思想的水户学派在幕末影响之深渊,包括清河八郎在内的大部分武士,都是在围绕尊皇思想发表见解、交流想法,一副要为京都那位官家负责的架势。
有人可能觉得在武家政权环境下,诞生以尊皇思想为主题的主流学派十分诡异,特别是水户藩本身就是幕府亲藩中,最主要的“御三家”之一。
其实水户德川家作为幕府的重要藩屏,最初是在寻找武家政权正统性,尊皇是承认京都那位的神性,而幕府的征夷大将军是由天皇委任治理天下,那么自然也便是天下正朔、诸藩共主。
这个逻辑本身没有问题,就像天朝一直提倡的君权神授思想一样,不过唯一的问题是,岛国的那位官家可是个活人,而非“神明”或“老天爷”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这就很容易玩崩了。
就像如今道馆中的诸位,对幕府在米国面前的迟疑和“软弱”有颇多不满,毕竟幕府定下锁国的政策竟然不敢贯彻,被外人说破坏就要破坏了。深受水户学派影响的底层武士会觉得,你德川家没有尽到保护岛国的责任,有愧于天皇嘱托,诸如此类巴拉巴拉……
太一对清河八郎的这种“文化课”教学不感兴趣,自己在一旁练习挥剑,道馆练习用的是那种常见的竹剑,拿在手上明显比较轻,被半四郎师傅摧残惯了的太一,此刻用起来十分来劲,很有些上瘾的感觉。
清河八郎对太一缺席学问讨论并不在意,以为是他年龄小没见识。
这日,太一像在半四郎师傅那里一样,做满了五百次劈砍练习,准备离开时,在剑道馆门口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河源崎权十郎,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街边。
太一第一眼本没有认出来,后来想起在河西屋与又次郎老板第一次见面时,这位少年曾跟在对方身后,后来太一和光枝、阿元还去看过他的舞台表演。
太一有些拿不准,按照江户人喜欢的夸张说法,这位自己在歌舞伎上的“宿命之敌”、“千年一遇”的少年艺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是要干什么。
遵循了歌舞伎艺人的传统,世家出身的河源崎权十郎也是个小帅哥,与在舞台上的灵动不同,见到太一从剑道馆中出来,显得多少有些拘谨。
他猛地举了个躬,太一吓得后退几步,就听到:“太一桑,未能提前打招呼,失礼了。本来我去了音羽川座,被告知阁下来了剑道馆,不知道阁下有时间吗,我有话想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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