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苍老却透着一股威严,让人无法置疑。
众人把头纷纷转向门外,只见一个衙役小跑而来,身后跟着一个药农打扮,七十岁上下,胡子头发一片雪白的老头。老头的脸晒得黝黑,脖子却又是白的。脸上胡子、脸与脖子形成鲜明对比,一看便知以前养尊处优,最近才不辞劳苦,晒黑没有多长时间。
衙役进入堂中叩拜,道:“大老爷,小的终于把王老爷等了回来。”
赵学飞“嗯”了一声,示意那个衙役退下。他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领着众官员朝门口迎了过去。待离老者还有十步远,率先躬身做揖道:“王大人,下官有礼了。”
按说,王定一既使在当御医时也是个正六品的杂官,与赵学飞这个正官七品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况且如今还是个致仕在家的闲人,赵学飞本无需如此多礼。可,杂官也看是什么地方的杂官,又是什么样的杂官。王定一未致仕前可是京城里的御医,平常不仅给巨宦们瞧病,就连皇上也天天见面。虽说如今换了天子,可那些巨宦们还在京城,王定一随便给哪个相熟的官员去一封信,都可能影响赵学飞的前途。何况现在,钱子俊的伤能否治愈,还得看王定一的手段,赵学飞哪敢不礼数周全。
王定一是个见过大事面的人,也就没觉得赵学飞的殷勤有何不妥,只是淡淡的道:“王大人多礼了,咱们去看看病人吧!”
赵学飞连忙往旁边一让,他后边跟着的官员急忙朝两边躲,中间让出一条道来。等到王定一走到自己跟前,赵学飞这才转身陪在旁边,随着来到钱子俊身前,道:“王大人给瞧瞧吧!”
王定一伸手把伤处的草药去掉,瞧了瞧已溃烂的不成样子的伤处,眉头不由的皱了皱。他又伸出两指夹了点草药,放在鼻下闻了闻,眉头皱的更紧,轻声道:“只知止血而不知去邪,庸医杀人不用刀啊!”
刘厚德能当上济源医学训科的医官,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觉得凭自己的医术在济源县城里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他先被钱子俊说成庸医,已经是很生气了,若不是赵学飞用杀人的眼神瞪他一眼,他甚至不管钱子俊有何深厚背景,也要与其辩上一辩,以维护自己的医学权威。如今又被王定人说成庸医,他更加的生气,可仅限于生气,却没产生一分要与王定一辩的意思。毕竟,人家是给皇上看病的主,在医学上是绝对的权威,就算他辩也没人会信啊!
他把身体缩的更低,想将自己完全躲藏于人堆里,只怕赵学飞再用杀人的眼神看他。可他没忍住,还是透过人群去看赵学飞的眼,果然,赵学飞也在看他。这次,他从赵学飞的眼神中没有看到杀人,看到的仅是失望以及嘴角挂出的那丝冷笑。
刘厚德整个人如坠冰窟。自己算是彻彻底底完了,别说这个医官做不成了,十有八九,赵学飞还要问他的罪。这可怎么办?他为了当这个医官容易吗?溜须拍马也就算了,还花了不少的银子。扛着医学训科的名头,花出的银子还没赚回三分之一,现在却要丢了官位很可能还会有牢狱之灾。不行,他要挽回在赵学飞眼里的不好印象,躲开牢狱之灾保住官位,可怎样才能做到?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钱子俊见到王定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可见王定一连番皱眉,立马有了不好的预感,忙道:“王御医,王神医,救我!”
王定一来的路上,已从衙役口中知道受伤的是谁,拍了拍钱子俊的肩膀,语气和缓,道:“你放心。你爹在京城当御史时,我跟他也是老相识了,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钱子俊长松一口气,见王定一与自己父亲还有这层关系,道:“请王伯伯多费心。”他静静的等着王定一思索的办法,可伤处痛中麻痒,有如一万只蚂蚁的撒咬,不由的又想起刘厚德的话来,道:“王伯伯,为何不能用烈酒清洗伤处。”
王定一随口道:“你的伤处过大,这几天你又咬牙坚持,只怕饭食也没吃上几口,早已耗光精力。如用烈酒清洗,以你现在的身体如何耐得了那种巨痛,十有八九会疼死过去。”
钱子俊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清二楚,别看他现在跟没事人似的,全靠憋着一口气硬挺。平常练功,手上磕碰出个小伤,用烈酒浇之都会疼得后心发凉。如今他已是这般状况,再用烈酒浇,肯定会像王定一说的那样,疼死过去。他不再说什么,静静的等着王定一思索救他的办法。
过了良久,王定一道:“只能这样办了!”
几乎同时,赵学飞与钱子俊一起问道:“怎么办?”
王定一道:“要想留住命,就得截条腿。”
钱子俊脸色一个煞白,再也说不出话来。赵学飞道:“王大人,此话怎讲?”
王定一道:“时间拖得太长太久了!如果钱公子负伤之时,我在济源城内并未出去采药,现在已好得八九不离十了。既使我现在回来也算迟,前提条件是钱公子的伤处得好好处理。可惜赵厚德的医术水平有限,只知止血而不知其它,伤处脓疥遍生。如今,疽痈之毒已侵入骨,赵公子也高烧不退,再不当机立断以截腿阻止疽痈之毒上侵,拖个两三天,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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