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没这么混乱过。
这许多年,他们是我朋友,他们一直都是我朋友。
我跟外婆说已经吃过饭,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倒头就睡,缩在被窝里却越睡越清醒。明明告诉自己不可能的,全是假的,不想就好了,可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就越是避不开。
沈悦薇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直直地逼来,带着灼人的炙热和咝咝的白烟,一触上皮肤就连带着皮肉白骨一起疼,即便能躲开也要吓出一身冷汗。
我在床上忍不住发抖,思维却甚至比往常都要清晰,昔日的种种浮上来,原本再正常不过的言语似乎也染上了阴谋的意味,就没有一件是干净的。这些东西混混沌沌地全拥在我脑壳里,堵得脑仁发疼,好像动一下就要晃荡一晃,疼里还犯着晕。
一定是在骗我,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如果他们真是这样不堪,我怎么可能一点知觉都没有?没可能的,沈悦薇一定是在骗我,她在挑拨我们。
我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这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暗处似乎有一个目光一直在看着我,带着悲悯,让人无法忍受的悲悯。
这个目光在说,不要再自欺欺人,谁是不堪?如果他们真的相爱,又怎么算是不堪?自私的是你,你有没有关心过你朋友是不是也在喜欢他,你自己也不是一个称职的朋友……
我痛苦地拧着眉头,用手紧紧地捂住耳朵,宁愿此刻身下是一片深海,就这样沉下去就清净了。
我真不想去面对这样的事情,死也不想。
可如果,如果这些真的都是真的……
忍不住把自己抱紧,深闭上双眼。
我宁愿我从来没有和谢书晨在一起过。
我宁愿不要和谢书晨在一起,也不要经受这样的背叛。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的状态很不佳,整个人都很没有神采,怎么看怎么像一误入歧途的失足少女。外婆硬拿来体温计让我试,试完一看还真发烧了,39℃,创了历史新高。
她无论如何也不让我出去,我忍得都快哭了,说:“外婆你就让我出去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我不解决这件事一定死不瞑目。”
外婆更加不让我出去了,她摸我额头哄我:“怎么还说胡话了,外婆给你熬药去。”
我从小喝的都是中药,藿香正气水都拿来当饮料喝。
实在没有办法,我给叶陶和赵绵绵发简讯,说我身体抱恙不能携她们一同参观新居,望体谅。
结果她俩前脚一只后脚一只的马上来参观我。我不常生病,她俩好不容易逮着一回自然不会错过,纷纷来欣赏我的病容。
我真庆幸赵绵绵来了,不然我一个人对着叶陶一定不自在。
赵绵绵拎了一大包零食,说:“就怕你忽然好了就看不到了,还好来的及时。”
她还主动要求喂我喝药,中药太苦,我一口一口咽得很艰难,最后干脆夺过碗全倒了进去,赵绵绵对我竖起大拇指。
叶陶说:“昨天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一转眼就病了,体质有待改善啊。”
我说:“咱们社会体制这东西一向难改,不劳您费心。”
我不太会掩藏,这话的口气里带着刺,任谁谁都听得出来。
叶陶一愣,过了一会说:“生病了更要注意心情,这么大人了别太任性。”
我没说话。
我在理思路。
几分钟之后我极力装得淡然地开口:“昨天,我和沈悦薇见了一面,她说……”
她俩都等着我的下文,说到这里我却好像忽然失去力量,完全继续不下去。
我很想直接问她,可我不知道怎么问,这事情怎么听怎么荒谬,可荒谬里偏偏还很合逻辑,这样我更不敢问了。
万一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我真想就这样把这一页揭过去,可它揭不过去,它就这么杵在这里,看着心里就堵得慌。
这天我和叶陶说话怎么也对不上盘,估计她最后也是没耐性了,让赵绵绵陪我,自己说有事冷着脸先走。
赵绵绵坐在我床边,试探着问我:“小南,你该不是和谢书晨吵架了吧?”
我心窝憋得发疼,躺在床上不说话。
木然躺了一会儿,心思渐渐平缓,又忽然懊恼得想抽自己。
说不定她沈悦薇就是信口开河呢?!我这样不分青红皂就给叶陶脸色看算是什么出息?!
我懊恼地抱住赵绵绵的腰,把头埋在她腰间,眼睛酸得要流泪。
赵绵绵拍着我肩膀:“谢书晨欺负你了?小南你别伤心,他对不起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咱们把他扔少林寺出家去!小南你别哭啊,你怎么哭了……”
我觉得狼狈极了,哭出来才好一点,真庆幸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听我哭的人。
赵绵绵确信是谢书晨对不起我,咬牙切齿地要去找他算账,我拉住她。
她生气地说我:“你看你伤心成这个样子,干嘛还护着他,他就这么好?!”
我努力吸气要把眼泪憋回去,使劲摇头不让她再说。
就算他真的对不起我,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依然是失去了两个很亲的人。
还是以一种我最不愿意见到的、毁灭性的方式。
这次生病比生孩子还厉害,我喝了两服中药,苦得浑身打哆嗦,到了晚上醒来的时候还是没有退烧,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具体表现是我妈忧心忡忡地来摸我脑门时,我摇着她的衣裳袖子说:“妈,我换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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