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个捕头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林子心索性放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他买了茶果,去看望租房时给他当保人的张大爷,答谢这个人情。
从外面回来,林子心推开大门,一眼就看到有个人正蹲在自家院子里,他吓了一跳,定晴一看,那人竟然是陆星。
陆星在林子心家平整院子的地面。天气热,他赤着膊,腿裤挽得老高,赤脚穿双草鞋,一身的汗,系着的宽腰带都湿透了。
陆星平时看着是个清瘦少年,腰条很细,现在,露出他那身晒成浅古铜色、棱角分明的结实肌肉,整个人精悍得就像一只野豹子。林子心看在眼里,心想,看他这样子,该是个练家子。
陆星的脖子上有条红绳,拴着一块鸡蛋大小的铁黑色圆牌,圆牌上嵌着几颗彩石。留意到林子心注意到了那圆牌,陆星的眼神里流露出期待,仿佛等着被询问,然而这时,林子心别开了目光。
不,林子心不想知道这圆牌有什么故事,更不想知道陆星有什么故事,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愿意和这县城里的任何人有什么瓜葛往来。
在不引起他人怀疑的前题下,林子心想尽量减少和当地人的接触,保持距离,这样才可以少牵连到这里的人,才能在明年开春离开时,走得比较容易。
见林子心不开口,陆星嘻嘻一笑,招呼道,“哟,回来啦。”
林子心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暗想:这倒底是谁的家!就这么登堂入室!
走进院子,林子心说道,“官爷,有事?”
陆星抬手一指大门,“你没锁门。”
林子心心想: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派起我的不是来了。
看着陆星,林子心说道,“本地民风纯朴,官府护佑尽责,想来不锁门也没什么。”这话听起来明面儿上是夸奖陆星,称赞他保护一方,实际上林子心暗想:就算我锁门,能拦得了你进我这院子?
陆星听了,嘿嘿一笑,然后他指着院里的地面说道,“你也太不操心了,除了杂草就不管了,来一场大雨,你这院子准保泡汤,还有啊,雨水要是倒灌进灶间里去,很麻烦。”
林子心愣了一下。另有心事的他,忘记了夏季可能会有的大暴雨。望了望响晴的蓝天,林子心说道,“最近……也不会有大雨吧。”
陆星一指地面,“喏,这一片我都给你平整过了,铺上碎石就没事了,院墙边的排水沟我也清理了。这些我都做了你就不用再管了。”
林子心顿了顿,说道,“多谢官爷,让官爷费心了。”他暗想:捕头还管这个?啊,我不在家他就上门,只怕是来探查的。
陆星仿佛是知道了林子心的想法,他嘿嘿一笑,说道,“你现在住在这里,大家都是邻居了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林子心一面继续道谢,一面暗想:我跟你才不是邻居!
陆星把他想要做的活儿做完,打了声招呼就准备要走。见他不留,林子心颇感意外,转念一想,这也许是陆星对他变相的监视,时不时地就到这里来转转,林子心如果真是什么匪徒贼人派进祈县的暗哨,就不能也不敢有所行动了。
林子心心想:随他怀疑去吧,反正他什么也发现不了。
人都走到大门外了,陆星又小碎步跑了回来,冲着还站在院子里的林子心大声道,“哎,你的灯笼,我忘了,下回来再还你吧。”接着不等林子心回答他又说道,“哎,就一个灯笼,你不在意的吧。”
林子心心想: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林子心面无表情,用沉默表示他不在意。陆星见了,嘿嘿一笑,招了招手,转身跑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子心正在打扫院落的时候,听到外面街上一阵马蹄声响,他暗暗纳闷,这杨柳巷是个背街的住家巷子,怎么会有马队从这里经过。
林子心正想着,就看到骑着马的陆星出现在自家的大门口。
今天的陆星,整齐地束着发,穿一身黑色捕快制服,鲜红的衣领和腰带让他整个人显得特别有精神。蓝天之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郎,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陆星看见林子心,扬声道,“喂。”
林子心拿着扫帚站在大门口,看着陆星,应了声,“官爷。”
陆星朗声道,“那个……那什么,我要出去办趟差,去邻县,一来一回大概要十来天。”
林子心听了,突然想到,陆星昨天跑到他家来,会不会是他知道要出去办差,所以才到他家来做那些修缮的事情。
他有那么好心吗?还有他另有目的?
见林子心不说话,陆星把手臂架在马头上,笑嘻嘻地冲他大声道,“喂,不跟我道个别?”
林子心皱眉,无奈,低声道,“官爷保重。”
听到这句话,陆星开心地笑了。
就在这二人对话的功夫,杨柳巷里的左邻右里们听到声音,纷纷走出家门,问候陆星,向陆星道平安。
“六爷,要小心哪。”
“六爷,多保重。”
“六爷,平安回来啊。”
陆星笑着向众街坊们拱手致意,嘴里答着话,眼睛却紧盯着林子心不放。
当陆星掉转马头,准备要走的时候,他在马上回过身来冲着林子心大声道,“喂,你等着我啊!办完差我就回来。”说完,便策马飞驰而去。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站在那里的林子心身上,还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林子心又气又恨又尴尬。他知道陆星此举完全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故意这么做,把一心想“藏起来”的林子心揪到街坊邻居们的面前,让他们注意他。
邻居们一定会猜测林子心这个新搬来的,跟本地捕头之间的关系,这样一来,在陆星外出办差的时间里,就会多出许多双眼睛来帮陆星“盯”着林子心的一举一动。
林子心暗想,除了街坊邻里,只怕这捕头还会暗中安排其他捕快和守城军士们“盯”他,察看他的一举一动。
算你行!但是我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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