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的伤刚好,马上就有差使了,他带着几个捕快骑马外出。一宗案子刚抓到人犯,祈县辖内就又出了新案子,陆星忙得连轴转。
林子心已经接连十几日没有看到陆星,陆星也没有到他家里来。
这时,林子心倒略感安心。
林子心暗暗在想:陆星没有离开过祈县,所谓外出,也只是去过河西道辖内的几个州府,年轻的他,还没有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再过几年,等陆星去过更远的地方,见识过更多的红尘繁华,他就会忘记今时今日。
同样,他也会忘记我。
陆星不来的日子,林子心除了出城上山砍柴、采药,余下的时间几乎都“藏”在家里,闭门不出,他补好了从旧衣店里买的夹袄,也有时间看看买的旧书。
眼瞅着就入秋了,林子心盘算着该如何度过接下来的寒冬。他生性畏冷,需要置办厚实的棉衣,也要备足木炭。今年冬天可以不用在深山里挨冻忍饥,林子心感到阵阵踏实。
林子心想起他的小时候。因为特别怕冷,起初,家中长辈们还以为是天生的症侯,祖父和父亲为他反复诊治,还让他服药调理身体。后来发现,不是胎里带来的病,只是因人而异的身体,只是林子心比一般人更怕冷而己,长辈们这才放心,林子心也不用再吃药了。
那时每到冬天,林子心住的房间里一定会铺好厚厚的地毯,地龙和炭盆把房间薰得很暖,暖到赤脚在房里都不冷。绣娘出身的母亲,总是亲手给孩子们做冬衣,绣上他们兄弟喜爱的花朵图案。
那时,只要一入冬,宫里必会赏赐下各色上好的绵缎和皮裘,指名是给林家的两位小公子的。母亲带着小小的林子心进宫谢恩,崔太后拉着林子心的小手,对母亲说道,“你家小郎君格外怕冷,我这里另外还有上好的毛皮,是专给他的。”
那时,林子心的兄长,还被崔太后接在身边抚养,直到兄长七岁之后才送回林家。
盛京的冬天年年有雪。当天空飘起鹅毛般的大雪,大地银装素裹,林子心裹在披风里,小脸被一圈毛毛围着,他肤色本就白暂,被皮裘一衬,更显得玉雪可爱,像个小绒团子,惹人疼爱。
手里抱着小手炉,林子心坐在窗边的榻上,窗外传来阵阵欢笑声。那是兄长和来家里,名为做客实为玩耍的五皇子李旭,他俩带着几个侍女、小厮们一起打雪仗,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小小的林子心听着他们的笑闹,暗想:冷死了,雪有什么好玩的。
有心瞧一瞧,林子心下了榻走到门边,把厚重的棉门帘拉起一角,向外探看。被李旭看到了在门边冒头的林子心,胳臂一甩就把一个大雪球砸了过来,林子心大叫一声,赶紧放下帘子缩回去,“兄长,你看他!”
李旭在外面大声吆喝,“小郎君,出来玩儿啊!”
林子心在门内大声道,“冷,我不出去!”然后就听到李旭的大笑,“胆小鬼!”
林子心暗想:你才是!我是怕冷,不是胆小!再敢说我,我就让兄长不跟你玩了!
想到逝去的亲人,想到兄长,眼前仿佛出现兄长的温柔笑颜。
林子心闭上眼睛,把眼泪咽回去。
我真的很想他们……
不知道这几年里,李旭怎么样了,纵然贵为皇子,恐怕他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吧。
昔日种种,恍如隔世。虽然还活着,林子心觉得,他就像是死过一次一样。
我得活着!我若真的死了,林家的罪名就会被做实的!我不能死!我得活着,多痛苦都得活下去!
没去林子心家的这些天里,除了忙于公务,其他时间陆星都没闲着,他找裁缝、找木匠,往各种店铺里去采买置办,做了许多安排。
陆星脚步轻快地走进县衙,几个看到他的衙役们,纷纷向陆星拱手道贺,“恭喜啊,六爷。”
“给六爷道喜。”
陆星还礼,笑得满面春风,得意万分,同时又不忘叮嘱同僚们,“且先别传得满城皆知,等我办完事再说。”
衙役们纷纷道,“都懂,都懂的。”
陆星走过去了,又掉转头回来认真说道,“哎我说哥儿几个,你们可别往木子面前说去,别拿这个逗他,他面皮儿薄,别羞他。”
衙役们都笑了,又纷纷说道,“六爷放心,我们不逗他。”
陆星满意而去。
十月初五,正是祈县里大集的日子,县城周围几个村镇的村民们都来赶集。有挑着担、推着小车来卖货的,也有或骑马、或坐车坐轿来城里玩耍的。
林子心性格清冷喜静,不爱凑热闹,也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去,知道有大集,他就想在家里躲清净。没料想当天的一大清早,就有几个同住在杨柳巷里的街坊跑来找到,说是约林子心一块出城去钓鱼。
扭不过热情的邻居们,林子心只好随着他们出了城。
同去的除了杨柳巷里的几个人,还有其他人,都说现在正是钓鱼的好时节,能钓上肥美的大鱼。
林子心不太会钓,只在河边坐着相陪。
祈县周围全是山,此时,山林已尽染秋色,一片片金黄和枫红间夹杂着少许绿色,满眼缤纷,甚是好看。
鱼一直钓到了下午,收获颇丰。有人送了林子心几条大鱼,说放在水桶里,会给送到他家去,“新鲜活鱼才好吃,你拿去熬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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