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云迈万想不到朱绵栊瞧出那五龙剑的机关是借焦山银针发射之力造设而成,心道她寻来此地,忙着赶路还不及,不知哪得工夫去细察那些?之前下去阻拦她之时,路经黄龙井也未曾发觉那里有被明显动过的痕迹,因而并不将此放在心上。此刻面对她咄咄辞锋,心觉已不能如前沉默,可又不愿像阮千隐那般厚颜驳斥。想起自己为阻止她种种所为,一时间心灰怛怛,茫然不已,缓缓背过身去,仰天一道长叹。
朱绵栊看着他此番神情,追问道:“五龙剑的事,你只管答是与不是,何须你在这儿长吁短叹!”静了静,道,“我可都没有问你,当年我如何哭着求你住手,你又如何将冰蝶丸喂入我父王口中。你可知那冰蝶丸……它的瓶身便如你阴毒的眼神一样,时时泛着寒光,也许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了……忘不掉了!”她说着,似又觉周身寒冷,仿佛回到这些年过的每个夜晚,云迈枭鸱般的目光,阮千隐狮虎般的狂笑,顾违命鬼魅般的身影,吕善扬蛇虺般的笑意,总叫她从浅浅的睡梦中惊醒,醒时无不背生冷汗、颊满泪痕。纵与连子舟互托真心,相依为命,却毕竟有男女之防,空空一张床,又无父可怙、无母可恃,夜夜只与绝望毗邻而卧,个中滋味有谁人知。遇见苏玉陵,虽然心被一滴一滴慢慢捂热,夜晚相偎温暖,始觉安心,却也不可能化尽旧年沉疴,偶尔梦中,仍能清晰闻见那些声影。
种种甜苦涌上心头,她眼中不禁又浮起水雾,只是不愿在这些人面前再落泪,忙道:“我可不是要你以死谢罪,只是你既做得出,就不敢认么?我母妃……她若有知,定也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听得她提起容静商,云迈眉心微微一皱,终有所动。
阮千隐只管侧首旁观,心道云迈面对朱绵栊的言语相逼,恐怕要将事情悉数吐出,若是如此,自己也没有必要再与她多做周旋。只是不确定届时云迈究竟站在哪旁,是对付朱绵栊,还是反过来对付自己?他虽向来张狂,不过今日大会,总有几件顾虑之事、几个顾虑之人,因此一直未有轻举妄动。虽已将魏长风几人支开,免去许多在道义上的束手束脚,但凌寂天忽然出现,云迈他又一直想保朱绵栊性命,难说他们会站成一道,那样一来,就不免有些棘手了。
想时,蓦见云迈一个回身,朝朱绵栊凛声道:“什么原谅不原谅?我云迈半生,未做错任何事情,唯有一件,便是当初没有拦下她去京城!”
朱绵栊心头一窒:“我知道,你害死我父王,却从不以此为错。好,你可以执迷不悟,但你休想否认,既为一派之主,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了!”
“否认?”云迈摇了摇头,慢慢说道,“我非但不会否认,就算人不是我杀的,我也要把它往身上揽。为什么?只因这世上,唯有我云迈,恨透了你父王……除了我杀他,还有谁?啊?还有谁?”微微笑了笑,“一颗冰蝶丸又算什么?我真是恨不得,把一整瓶都喂给他……可谁叫那冰蝶丸实在是太毒,让他登时毙了命?”
众人听他这时说话已有些阴阳怪气,虽不曾见那冰蝶丸,但若是如他目中这道凁凓寒光,可真叫人冷噤连连了。
正见他还要开口,忽闻上空一阵清长嘹唳的雁叫,迭连划过春云。他恍恍然一怔,止声仰脸望向天空中去,一瞬间想到什么似的,竟又痴痴地出了神。但见峰头微霄流霭,层云似幕,一行雁阵抖擞着灰色双翅自远而近从南边飞来。延颈协翼,雁字随风而移,斜衬着黄昏暮光,妙尽幽美。只是须臾,群雁续行,凄清啭喉之间已然远去。闻声虽近,视之却已递若山河。
云迈仍望着天边,低声道:“雁尚有情,不误归期。人若无情,永无还时!”
众人瞧着他的模样,脸上虽早无之前那躁厉之色,但神情凄迷痴滞,一时仍无人敢扰。只见他口中又喃喃念起,悱恻哀凉,细听道是什么“见新雁过,奈佳人自别阻音书”之词,才知,他原来是闻雁伤情,想起了那位定王府的王妃!
“纵凝望处,但斜阳暮霭满平芜。赢得无言悄悄,凭阑尽日踟蹰……”他念罢苦苦一笑,向天自语,“这么多年,都不曾有过一纸寒温,你于心何忍?只言片语的问候对你来说能有多难,能有多难!”他言语中又是嘲讽,又是悲戚。旁人见着,便道他堂堂男子未免矫作。却不知他此刻脑中早忘空一切,只忆起自己这二十几年来,半月一去回雁峰,背花一笑石、墨色玉环、清荷丝帕,触之无不思故伤情。最是每年深秋之际,北雁南来,回回盘旋在此停驻,他只觉天高地迥,不知何时何地能再见容静商一面,念头痴处,竟总盼着那些大雁能捎来几许伊人的音信。
阮千隐对情向来不以为然,便要说话断他回想,却忽的脑中一转,心道他今日如此无常,还不如再说些助他哀思的话,叫他想到癫了,说话做不得数,哪里还有人当他真?嘿嘿一笑,便走近道:“云兄,过哀无益,且自节悲。你与王妃本当英雄美人成一段武林佳话,却不料天公无情,偏要夺人之美,致你们两地分离。哎,可叹啊可叹!其实王妃没错,你更没有错,错就错在那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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